第十章 那个人

　　“2012年12月23日，济平市。今天还是没能开始搜索翠石，我只听说那个东西是被人在济平市东北的一个村头捡到的，这样一来需要搜索的村庄有三十余个，我有些担心我们能否在它被别人发现之前找到了。”辛子月在手机上写着日记。

　　辛子月之所以要写日记是因为末世里有这么一句话：“记录就是记忆。”在末世里，能够修改人记忆的东西有很多，于是很多人都会备份一份记忆的记录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回去校对一遍记忆的记录，如果出现问题的话，就要找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帮忙了。上一世，全球最大的精神系异能者组织“星空末章”最大的收入来源就与记忆有关，他们提供记忆保存、校对、修复等多项服务，是这个领域中的权威，而辛子月在上一世也曾经是星空末章中的一员。

　　辛子月看向了一边的母亲，觉得她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就微微一笑，停止了一直用精神力平拂母亲情绪的行为，专心思考着后面的行动。

　　不一会儿，紫文诺走了过来，看了看女儿正在写着的东西，好奇地问：“阿月，既然要去那么多地方找东西，为什么不开车走到哪里停到哪里呢，食物之类的东西应该很好找吧。”

　　“妈，你知道以我的计算我们要停留多久吗？”辛子月看向了母亲，“一个月，至少一个月！”

　　辛子月继续解释说：“在这一个月中，我们不仅要找东西，更要不停锻炼强化自己。现在很多地方还能找到食物，但是最多不过三天，各个店铺就都会被洗劫一空，储存了大量粮食的储粮库则会被人员众多的武装势力所控制，我们根本无法去分一杯羹；如果真到了无粮可餐的时候，我们就免不了要杀人抢粮了，老妈你愿意吗？”

　　“食品厂呢？货运仓库呢？末世之前我们日常的食品供应就从来没有中断过，现在人数少了，反倒都吃不上饭了吗？哪怕是不再生产了，我们吃原材料也没问题啊。”紫文诺质疑说。

　　“问题就出在‘大势力’上。”辛子月说，“凡是拥有了强大武力的，都明白未来面临的是什么情境，一个个都恨不得存上三十年吃不完的粮食才安心，而普通人没有足够的储存手段，就算囤积食物也不会弄多少。妈，你觉得我们两个女人去大势力控制的区域要食物，会发生什么事呢？”

　　其实辛子月对于她口中这些所谓的“大势力”很不以为然，但是她现在仅仅一阶初级的精神力，面对成编制的热武器武装队伍也只有跑的份，如果她只是个领主级的异能者，哪里还有那些土包子嚣张的份儿。

　　紫文诺思考了一下，发现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叹了口气之后到一边练习格斗技巧去了。

　　辛子月感觉得出来，母亲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原本熟悉到习以为常的世界突然崩坏，自己养育多年的女儿好像换了个人，如今又亲手杀了人……这让紫文诺的精神屡屡波动不止，即使辛子月不时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母亲，也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不过辛子月知道，这种情况是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上一世的母亲经历的磨难和挫折更多，结果母亲一样是挺了过来，凭借着“血燃”这种毫无潜力的异能在末世里拼搏得到了勉强够得上平均线的生活，所以辛子月相信母亲很快就能适应末世的生活。

　　目前看来，一切还在计划之中。辛子月随手挑了包番茄味的膨化食品坐在了车里，打开手机地图，开始确认明天的搜索路线。

　　就在辛子月刚刚打开地图的时候，济平市地图上出现的一个名字，让辛子月注意了一下。

　　“充州市？济平市治下的一个小小的县级市而已，末世前整理地图的时候也见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辛子月蹙眉思索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像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地方呢……”

　　“这里有什么宝物？唔……应该不是。那就是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怪物？现在来说整个山鲁省都没有领主级的虚空异种，充州自然也不会有啊。那是……虫灾？尸潮？”辛子月反复地搜刮着自己的记忆，“也不是。既然是一个地方的话……一个地方能留给记忆的是……”

　　“脉！”辛子月眼前猛地一亮，“山鲁省有两个地方有‘脉’的存在，一个是青台市崂阳区，一个就是济平市下辖的充州市！”

　　辛子月记得，上一世山鲁省虽然有两处脉，但最后都没能建起大型的城池，就是因为这两个地方缺乏强者镇守，抵挡不了日益泛滥的虚空异种的袭击，最后只能做成了小型地下避难所。

　　“青台市那边是因为司徒家的迁移，最后司徒家还整个破灭了，所以青台市的没落也是无法避免的，充州市这边是……”辛子月发现了问题所在。如果充州市情况不错的话，前期她借助充州市的脉就可以直接打造一个临时基地，这对她前期发展的好处简直不可估量。虽然充州市附近没听说过有什么资源，很容易拖慢辛子月前期的实力提升速度，但即使是这样辛子月也自信自己不会被那些天之骄子们甩下。

　　就在辛子月开始因为如此近的地方就有一块儿无主脉地而兴奋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滞了。

　　“好像听说那位大人当年曾经拉起来过一个班子呢，不过后来陆陆续续都死干净了，所以那位大人也就不再培养手下了。”

　　“没想到那位大人实力举世无双，竟然都无法护手下人周全……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那位大人手下有什么强者一开始就跟着他啊，难道那些死掉的连名头都没有闯出来？”

　　“听说那些都是他初期在山鲁省时的同伴，大多数都是在末世四年之前就死了，所以基本上没几个人听说过。”

　　“山鲁省啊……那位大人到底是哪里的人呢？”

　　“这倒没有具体的说法，不过好像那位大人和黑空侯爵有什么亲戚关系，想必应该是同乡了吧。”

　　“黑空侯爵……那个拥有‘皇’之名缀的家伙？我只知道他是山鲁省人，不过具体是哪里的不知道。”

　　“是山鲁省充州市的啦，他是军方出身，有详细的身份信息存档呢，不过被听说那位大人毁掉了，这也表明那位大人和黑空侯爵之间的血缘关系很亲密呢。”

　　一段对话闯入了辛子月的脑海，让辛子月不由得冷汗直冒。上一世，星空末章依靠精神系异能者的能力组建了全球最强的情报网“金伦加”，金伦加是北欧神话中分割世界的鸿沟。这个情报网由星空末章中主管情报的番外组“三虹桥”负责，“三虹桥”代指的就是北欧神话中连接人间和神界三色彩虹桥。

　　而闯入辛子月记忆的这段对话就来自于她和三虹桥的组长“颜熙”的一次闲聊，其中所提及的“那位大人”自然就是让辛子月凝滞的原因了。在上一世，只有一个人的强大让绝大多数人不敢直呼其名，只敢以“那位大人”代称，就连公爵们在背后谈论时也会加上“大人”这个称谓，他就是……东明，上一世末世中后期无可争议的人类第一强者。

　　“这下可麻烦了，如果要评出‘就算重生也赢不了的家伙’排行榜，东明绝对是排在最上面的啊。”辛子月苦笑道，“能合作倒是好，要是不小心爆发什么冲突的话……我可八成是要交待了。”

　　辛子月仰头叹了口气，心道：“算了，东明的事先放一边，倒是充州市有脉的存在这点需要再考虑一下了，估计现在丧尸就已经有被驱赶的态势了，这样的话搜索计划还要重新修订一下了。”

　　当晚辛子月睡觉时侧头对紫文诺说：“妈，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这几天可能会有大量的丧尸和各种怪物从东北方向的充州市被一种特殊的‘风水’驱赶过来，这样的话我们的搜索行动的难度只怕会大大提升，所以我在想到底是不是先龟缩几天，等丧尸被驱逐个差不多，然后再开始搜索。”

　　紫文诺听了想了想，说：“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妈妈支持你。”

　　辛子月转回了头去，透过车顶的天窗看着漆黑的夜空说：“那块翠石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只有芝麻大小的一块翠石里面就有着两百立方米的空间，而那块翠石足足有鸽子蛋大小，都足以装下一艘战舰了。不过那种石头在没有经过处理的时候会发出一种波动，只要在一定距离内就能感应得到，精神越敏锐的人能够感应到它的范围越大。”

　　“那岂不是你很有优势了？”紫文诺说。辛子月已经跟她说起过关于异能的事，对于自己以后也会拥有的异能紫文诺也有所了解了。

　　“但我总担心万一有什么东西捷足先登了呢，毕竟那种程度的空间储物物品在这两年里，即使是全国范围内都是屈指可数。再加上很多东西带在身上是很不方便甚至是非常危险的，必须要放在空间储物物品里，如果这次错过了，以后我们会艰难得多。”上一世，那块翠石被做成了一枚链坠，而辛子月和它的主人略有交情，曾问过对方那块翠石的来历，而对方回答说是末世初期在济平市东北的一个村头被人捡到送给她的。

　　辛子月所了解的末世初期出现的空间储物物品中，只有这个信息最为详细，也最好找。至于和它原主人的交情……交情算什么？比自己和母亲的性命重要吗？先不说那些具有强污染性的物品只能放在储物空间里，再就是载具不是随时都能有，生存物资要想靠人力负重的话根本不现实，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被追得丢盔卸甲的话，最后即使逃脱了性命，也难免死于生存物资的匮乏。

　　虽然说没有空间储物物品也有在末世里活下去的办法，但辛子月是重生者，眼界之高远非常人所能匹及，她明白，要想把命运抓在自己的手里，那就只有变得足够强！在上一世东明谈论到他之前的“人类第一强者”白金的时候曾说：“当一个强者开始顺从他（她）的命运的时候，他（她）就已经完蛋了。”

　　是啊，当初东明还声名不显的时候，白金一直是人们眼中不可战胜的神明，但她最后却对命运低头了，拥抱了命中注定的死亡。在东明摇头叹息“那个蠢女人”的时候，当时的紫月的心中又何尝没有感慨？所以她去问司徒夜萱，怎么才能战胜命运。

　　“想要战胜命运啊……也许只有一个办法吧，那就是变成你的命运本身。”

　　听到好友如认命般的回答，紫月的心脏一下子如坠深渊，但她想起了自己的誓言——“要做让恶魔害怕的女人。”她怎么能屈服于命运呢？紫月的眼睛那一刻被密不透光的执念充满了，她抬头说：“无法摆脱命运，只是因为不够强啊，如果可以强大到战胜一切，那还是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强大到可以杀死神明！如果杀死了神明还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那就强大到所能走到的尽头！”

　　躺在车里，辛子月看到被护栏封得结结实实的车窗，感到了说不出的烦闷。现在的这辆车不就像是一座牢笼一样吗？不，它就是一个牢笼！辛子月明白自己的畏惧，上一世末世初期的经历让她畏惧着这个世界，以至于要把自己和母亲关在这样的牢笼里来企求安全。而要想成为强者，只有不断地冒险！这一世，辛子月没有选择复仇也没有选择友谊的道路，就是因为她知道，没有力量，一切都是虚妄。“没有力量的正义只是一句口号，没有的公正早就死在了路上，没有力量的善良也只会害人害己。”上一世她就是这么教育别人的，还通过封号级强者的权限把它加进了幸存者联盟编撰总结的《末世信条》里面，所以辛子月更加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妈，睡了吗？”辛子月轻轻呼唤了一声。

　　“没啊，等着你接着说呢。”紫文诺回应道。

　　“妈，我打算明天就开始寻找那块翠石，路上会有些危险，你可以留在超市里，我会告诉你遇到哪些情况应该怎么处理。”辛子月透过牢笼般的车窗看着外面说。

　　“傻丫头，妈当然要跟着你啦，别觉得妈会拖你后腿，你老妈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孱弱。”紫文诺笑了声说。

　　“嗯，妈，我知道的。”辛子月柔声回答说。

　　感觉……好像有光照了进来。辛子月抬眼朝天窗看过去，一片阴云从夜空中游过，约莫有一角硬币大的玉盘露出了一半的明亮，辛子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呆呆地说了一句：“月亮出来了。”然后就一直这么看着，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已不知不觉地睡去。

　　第二天天亮，辛子月和母亲用货架抵住了超市的后门，然后又用胶水做样子封死了超市前面卷帘门的锁孔，随后辛子月在超市门前的地上扔了管用了一半的强力胶，这样大多数人就会失望地离开了。而实际上那层胶其实一揭就能揭下来。

　　“走吧，今天要搜索六个村庄呢。”辛子月洒脱地坐进了车里。

　　而辛子月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离开超市的当天下午，一辆黑色的沃利沃停在了超市的门口，这辆车的车头已经撞得严重变形，车前盖上蒙着厚厚的一层丧尸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