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搜救

　　救人如救火。

　　考试通过后几个小时，一队人马由廖耳带领，背着武器打着电筒连夜出门。

　　钱七贯的位置在第三排，前面是廖耳和副手，左右是人高马大的男兵，负责在脚步跟不上时拉她一把。

　　此时是早上五点多，天色蒙蒙亮。大家手上捏着菜饼子一路快跑一路啃，不一会就填饱了肚子。

　　盲山部营地通外山外的路是一条能够两车并行的泥巴路，只稍稍铺了一层河沙，很多地方还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

　　正是春末的季节，太阳未出，天气有些冷。钱七贯迈着两条细细的短腿飞快地倒腾着，身边都是大高个，人家的大长腿迈一步，她就得迈两步，不一会热汗就湿透了后背的衣服。出门还不到五公里，身边两个男兵开始伸手一左一右拽着她跑。

　　这队人一共63人，分为三列，左右两列都拿着手电筒全力关注道路两侧，看看有没有车印子或者其他特别的痕迹。中间那一列就负责照路。

　　之前搜救的两队人开车找了一路全都没发现人，高层们分析讨论之后觉得，采购车要么是因为别的事情在小镇耽搁了，要么就是在路上发生了意外，比如说连人带车冲出了道路。当然，后一种可能性更大，盲山山系沟壑纵横，山高林密，山里的路弯弯曲曲，在这样的大雾天很可能会冲出主路，翻到山沟里。若是耽搁在小镇，这好几天过去了，天大的事也有人回来报信，而今找了两趟都没找到人，那么基本可以确定采购车是在半路翻出去了。

　　所以廖耳接到搜救任务后，很心急。每晚一小时，采购车上的三个人就多一份生命危险。刑侦搜查是他的强项，于是这一路上就给大家介绍野外找寻线索的技巧，重点指出眼下什么样的痕迹该忽略，什么样的该重视。

　　几十个人绷紧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一找就是好几个小时，沿路突出好几十公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处公路拐弯处，在外侧路边发现了车轮胎的滑痕，痕迹非常浅，只有手臂长的一小段。这一段道路沿途的山体多是石头，路的一边是破开的陡峭石壁，另一边是寸草不生的陡坡，陡坡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一行人按照之前说好的规矩，从队伍第一个人开始在腰上系上长绳索，一个连着一个，大家都串在一起以防意外走散。

　　爬下陡坡后，一批十个人立即潜水进入河中。

　　采购车果然沉在河底，并被河水冲出去好几米。车上玻璃全都碎了，一面车门被压在底下，另一面大大敞开着，驾驶室中空无一人。

　　这就证明三人很有可能已经逃出来了，并已经顺着水流冲到了下游。

　　这条河的流向与公路的延伸方向并不一致，下游流向的位置是盲山更深处，那边有一条纵深达到几十公里的大峡谷，河流沿途的地形更是怪石嶙峋，溶洞密布。

　　廖耳心中泛起深深的忧虑，他感觉情况很不妙。

　　搜救小队分为两小组，一组由副手带领，组员分批次顺着河流轮流下潜，以防万一那三人中有谁不幸被滞留在水底哪个角落，或者冲到了隐秘的溶洞内。而另一组则由廖耳带队，沿着河流迅速往下游搜寻。

　　两队人咬紧牙关一直搜寻到下午，副手那组累到筋疲力尽，廖耳这组也是饥肠辘辘，实在无法，大家商量下，只好暂停下来先歇息一会，缓一缓体力，趁机把带着的干粮给吃了。

　　休息十五分钟过后，组员交换，之前在岸上查找的人换去下潜，潜了一上午水的改到沿岸搜查。

　　廖耳还是在岸上那一组带队，因为他的搜查经验更丰富。

　　大家自然更愿意那三人在岸上的某一处，而不是在冰冷湍急的水底。

　　钱七贯跟在廖耳身后，她身板不行，一入水就被冲走了，后面只好一直跟着在岸上。她的野外生存经验也很丰富，前世里，她四处流浪，生命里几乎有五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行走中度过，各种地形各种状况都遇到过，那时候是为了自虐，而今却是为了救人，她很希望自己能够为这次搜救尽一份力。

　　在河里下潜的人速度毕竟要慢一些，下午的时候两队人就分开行动，岸上的人先行一步。

　　到天黑，廖耳他们走出去十多里路，有雾气阻挡，这已经是比较快的速度了，可惜路上什么也没发现。

　　这种情况明显很不对劲。

　　如果人都还活着，那绝对是上岸了，可这么远都没半点痕迹；若是不幸遇难，那前后将近二十里的水路，大大小小巨石无数，应该有尸体卡住才对。三个人竟然一个人都不见，简直太奇怪了。

　　整个搜救小队的人都心急如焚。

　　直到天色黑定，彻底看不清了，大家才恨恨地收队。

　　找了个背风的山窝驻扎下来，随便折了些树枝搭了几个简单的小棚子，众人围成一个圈，圈子中间升起两堆篝火，每个人默默啃着手中的干粮，谁都不愿意说话。

　　气氛凝滞而悲伤，很多人饿得要命，可吃了几口却再也吃不下去，心里像塞了一块石头。

　　这些小伙子都还是今年新入营不到三个月的新兵，尽管从进入军营开始，都知道以后可能面临的艰苦与牺牲，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准备，可是像今天这样直面战友可能已经死亡的局面，这种残酷没有一个人能够接受。

　　心中敏感多思的战士已经低下头，眼眶里渐渐流出了泪水。

　　钱七贯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前世里被磨得早已经失去感觉的、麻木的心脏竟也酸涩得厉害，她有些受不了现场的压抑，悄悄起身走开了。

　　顺着山窝爬上来，挑了个树木稀少视野开阔的山坡坐下来，静静地望着远处被白色大雾笼罩的大山发愣。

　　不知愣了多久，身边坐了一个人。

　　缭绕雾气中，熟悉的轮廓在夜色里显现出来，是廖耳。

　　两个人相顾无言，谁也没心情说话，就呆了那么一会，廖耳开始催促她：“不早了，明天还有任务呢，早点休息。”

　　说着，人起身往回走。

　　钱七贯也没准备久待，跟着站起身来。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满含着水汽的清冷空气中传来隐约的香味，淡淡的，沁人心脾，好像甜蜜的果糖，好闻极了。

　　钱七贯深吸一口气，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甩着手往山窝那里去。

　　可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骤然停住脚步，转身望着风吹来的方向露出警觉神色。